时间：2019年8月3日晚
地点：长江商学院上海校区
原则：为心情记录、向学问致敬

第五十五课：比较视野下的中华领导智慧（上）

上海，天空如镜，照耀着城市的繁华与优雅。

早上醒来的时候，一缕阳光从窗帘里挤了进来，虽然它什么话都没说，但是我却能感受到它的友善和多情。它就像我的初恋女友，慢慢地将精巧的小脑袋靠上我的肩，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洒落在我的胸前，少女特有的、单纯的牛奶味道弥散在我的鼻腔，手在我手心里不断写着一个字，痒痒的、滑滑的、轻轻的，虽然笔画忽轻忽重，但是我能感受她的调皮与可爱，以及慢慢地向我的嘴边移动的小嘴。就像此刻的阳光，慢慢地、慢慢地靠近，令人不忍拒绝。

今天，为我们上课的是张国刚教授，任职于清华大学人文学院。张国刚教授是安徽人，我的老乡，今天讲授的课程是“国学智慧与现代管理—比较视野下中华领导智慧”。张国刚教授给我的印象有三个：教授里的教授、主流里的教授、国情里的教授。

张国刚教授的观点带给我大国之心、大国自信和大国知心三种心理感受。他是懂中国、懂新时代、懂中华文明的。他既不过度弘扬西方，也不过度批评中国，他站在一个教授的高度将中国国学里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金融、商业、管理、体制等思想进行梳理，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学风刚烈、见识超群的中国文人的风骨，这是我喜欢的。学习国学，关键在于应用，他的课最珍贵的地方在于可用、可思、可传、可播、可论。以下是我喜欢的张国刚教授的一个观点。

人的本性是讲自由的，社会的本质是讲秩序的。西方人推销的自由、民主、人权，最大的荒谬就是不讲自由与秩序之间的关联性。秩序靠什么维持呢？我个人认为是法律、道德和宗教。西方有法律制度，中国有道德体系。道德是什么？就是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。它们对过度释放的成功欲望起到平衡的底线作用。虽然这些不能代替法律的震慑作用，但是如果丢掉了这套道德体系，人们的心灵便没有了归属。从汉朝的独尊儒术，到宋明理学，从魏晋士大夫的家法，到宋以来的家规家训，其实都是要解决“爱拼才能赢”的问题—社会可以激烈流动，人们则要按规则、按秩序办事的底线问题。

2018年，张国刚教授的《子思的三点忠告》道出了企业如何用人、如何决策、如何保持“和而不同”的硬核观点。《子思的三点忠告》主要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：

卫国不是强国，可是卫国的始封国君姬封，却十分“牛”。他是周文王与太妃生的儿子，武王姬发、周公姬旦都是其一奶同胞的兄长。孔子的嫡孙子思，就治国理政问题，多次对卫侯提出忠告，主要阐述了三个观点。

观点1：用人问题。子思曾向卫侯推荐苟变，但卫侯认为苟变诚然有军事才能，但是品行有瑕疵，曾在征收赋税时白吃了两颗鸡蛋，故废而不用。子思则认为，粗大的杞梓之树，几个人都无法环抱，哪个巧匠会因为树干上有几尺烂木，就废弃不用？

子思的话道出了两点道理：①选拔人才要取其长，容其短。唐太宗就说过，人之行能（品行、才能），未必兼备。②非常时期，大争之世，对于急需人才，更应该有包容心。不能因为两个鸡蛋，就忽视了苟变本身乃不可多得的将才这个事实。所谓“含垢藏疾，君之体也”。“垢”和“疾”都不好，但作为君主，应能容人之所短，用人之所长。

卫侯最终明白了子思的意思，说：“谨受教矣！”客气地接受了子思的教诲。从另一个角度看，子思是社会名人，《中庸》即出自其手，卫侯不得不顾及社会影响，所以，能够听取其言论。

观点2：决策问题。子思认为，君主如果自以为是，就听不到也听不进他人的意见。即使君主的意见是正确的，也应集思广益。何况谁能保证自己的决策永远正确呢？如果君主决策失误，臣下苟同取媚、阿谀取容，这是多么谄媚；如果君主不问是非，只喜欢别人顺着自己说话，这是多么昏聩。

君臣之间应当坦诚相待，才能众志成城、治国安邦。如果君主文过饰非，容不得不同的意见，搞得臣下不敢说真话，非亡国不可。于是，子思直告卫侯：“君之国事将日非矣！”卫侯说：“何故？”对曰：“有由然焉。”子思说出了他的理由。

君主有错，卿大夫不敢指出；卿大夫有错，庶众不敢指出。这就失去了纠错机制。《诗经》曰：“具曰予圣，谁知乌之雌雄？”给领导戴高帽子的，就有好处；给领导提意见的，就有祸害。这样下去，正确的决策从何而来？

观点3：“和而不同”的问题。子思对卫侯的上述两条忠告，道出了领导力修炼的核心内容：出主意（决策）、用干部（用人）。能够讲真话，指出君主过失的，就是忠臣。敢于指出国君有重大过错，是贵戚重臣的本分。敢于向领导提意见，弥补国君决策中的失误，不是给领导拆台，而是补台，即所谓“和而不同”。“和而不同”，进谏纳谏，是中国古代中央集权体制的一个内在必需环节。

上述故事说明了三个“论”。

（1）长处论。用人要用长处，紧急关口用人更不能只看此人瑕疵，要看对未来命运的价值创造。长处论，就是论长处，抓住长处的同时若能控制短处就更完美了。

（2）决策论。领导不能搞一言堂，听不进逆耳忠言。决策论就是论决策，既要能听逆耳之言，又要能辨利害关系，争取最好的方法，得出最好的结果。

（3）汇报论。指出领导的决策错误，不是为了拆台，要用智商解决问题，用情商执行问题。汇报论就是论汇报，让领导高兴也要让领导答应，给领导面子也要让领导服气，给领导选择更要给领导方法。历朝历代，纵然你有经天纬地之才，不能获得君心，空有德，无处展，又有何用？

晚上，正写到激烈之处，突然接到远方老姐姐的电话，谈到现在的孩子没有规矩。由此我便想，什么是国学智慧？其实中国的老家规就是教养、就是国学智慧，如不许撸袖管儿、不许挽裤腿儿、不许抖落腿儿、不许斜楞眼儿、不许叉着腿儿、不许搅菜碟儿、不许筷插碗儿、不许嘬牙花儿等，这些都是老家的传统规矩，放在现在也不过时。

如果这些家规都做不好，谈什么中华智慧，谈什么国学大道。泛泛而谈，断难结出好果子来。

最后，我想说的是，中国的企业家如果不敬畏国学，最后可能会变成无根之人，站不直、走不稳，大风一来成风筝，手里直落一丈绳。那时，就真的晚了！